寿安侯夫人年纪不小,穿一件绿罗织金蟒龙团纹的圆领通袖长衫,头戴黑色九粱珠冠,额上戴下沿装了珠花的包头,一对玛瑙坠子,一手持着龙头拐杖,那拐杖头上箍金缀玉,瞧着很是富贵。

    信王到时,她正一脸慈爱地与南越说什么,见了他两人忙起身见礼,寿安侯夫人似是年纪大了,起了几次都未站起来,可惜的是信王的四轮车从她面前过也不曾看见,寿安侯夫人看了一眼,到底撑着拐杖站了起来,只是脸上的笑容没了。

    信王让座,先皱眉看南越:“你跑来作甚?天热起来你身体就受不了,若想见你外祖母等凉快些了几时不能见,偏要等到这一时,若又病倒了岂不叫你外祖母跟着担心?你年纪也不小了,为何一点成算也无?”

    南越忙起身认错,微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垂头不语。

    寿安侯夫人脸色微沉:“王爷不必怪罪世子,是老身想见一见他这才请来的,也交代了下人们路上好生照看着,哪里会出事。”

    信王淡淡道:“若出了事就晚了,他毕竟是世子,往后肩负的是整个信王府的重任,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,这些年的书也是白读了。”说罢看了他一眼:“还杵在这里作甚,回你的院子去。”

    世子忙应下,又与寿安侯夫人告辞便离开了。寿安侯夫人脸色难看,觉得信王对南越的一番话就是说给她听的。

    她扶着拐杖的龙头便道:“老身只是喊世子来看一看罢了,又哪里有什么危险,您有话直说便是,倒不须拐弯抹角,免得吓坏了孩子。”

    信王神色浅淡:“您想多了。”

    寿安侯夫人冷笑:“老话说得好,‘娶了媳妇儿忘了娘’,您与新王妃成亲才多久,竟就变了个人一般,您往日可是最知恩图报,宽怀待人的,可千万别便学了那起子‘见色忘义’或是‘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’的小人行径。”

    她这番指责实属不客气,今日是周放在信王身边伺候,见此正要呵斥,却听门口传来一道娇呵:“放肆!”接着便见一脸苍白的温慈披着件披风进来了。

    信王眉头一皱:“不是叫你好好休息,跑来作甚?”手却向她伸去。

    温慈行礼,道:“妾身是听闻寿安侯夫人来探妾身的病,因而特来见一见。”说着转身去看寿安侯夫人,上下一番打量,淡笑道:“却没想老夫人竟如此胆大妄为,便是昨日去见陛下时他老人家也不曾对您说一句重话,不过一个臣工女眷,竟敢教训起堂堂亲王来了,怎么,您老比陛下还要尊贵?”

    寿安侯夫人脸色大变,起身怒道:“你这是诬……”

    宝蝉上前便是狠狠一巴掌甩上去,寿安侯夫人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,好在手里还握紧了拐杖,也愣了好一歇才不敢置信地看向宝蝉:“贱婢,你竟敢打老身?”

    宝蝉凛然无惧:“好叫老夫人知道,奴婢这不是打您,而是好心叫您清醒清醒,免得您认不清自己的身份,一来便敢教训我们王爷,见了王妃不仅不行礼反而你啊你的叫,想必您是年纪大了,规矩礼仪一概忘了,我们王爷王妃自来大度不计较,可这京里的王妃王妃多了去了,就怕您哪一日出去也忘了,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!”

    寿安侯夫人哪里受过如此大辱,一时脸色涨红,气得声音都抖得不成调:“便是老身再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贱婢来教训!来啊……”

    温慈淡淡打断她,却是对宝蝉说的:“王爷与我都未说话,你插什么手?真是好的不学坏的一看就会,以下犯上乃是大罪,自去找松伯领罚吧。”

    宝蝉恭敬应下:“是,奴婢甘愿受罚。”说着看了寿安侯夫人一眼便退下了。

    “你,你……”寿安侯夫人气得不行,颤抖着手指着温慈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就在众人以为她要被气个好歹时,寿安侯夫人却转身向信王大哭道:“王爷,您看看啊,看看她们是如何对老身的,便是不看在老身是世子的亲外祖母、您先夫人亲母的份上,但凡那丫头有一丝怜悯之心也做不出打一介老妇人的举动啊。王妃不仅不秉公处置,竟还包庇,还有天理吗?王爷,您得给老身做主啊!”

    信王看了眼温慈正要说话,谁知话头却被她抢去了,只听她温声细语:“老夫人您这是做甚么,难道没见着我方才叫她去领罚了么?再者说了,她打人是不对,然道理没错吧?您在咱们府上耀武扬威的王爷大度可以不计较,可到了外边儿,您觉着别的皇家主子会只一巴掌这么简单?说不得连您府上的爷们儿的仕途也是要受到影响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