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安夜那天正好是周五，上午只有一节西方古典哲学的选修课，设在大阶梯教室里。
刚上课没五分钟，钟时意就收到了弟弟的微信，说月考的成绩发下来了，他第一次冲进班级前十名，要哥哥早点去接他，再用晚上吃大餐看电影当做奖励。
后面还跟了个小狗wink的表情。
也许是因为钟时意没有马上回复，很快又过来一个生气摔桌的小狗表情。
看到那个表情，钟时意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，他想起和弟弟走在外面的时候，弟弟总是一脸生人勿进的高冷样子，但谁又能想到外表冷漠的弟弟私底下这么可爱呢？
他刚要回复，就感觉身旁的室友用胳膊肘怼了怼自己。
他不解地转过头，就看室友用一脸“你惨了”的表情盯着他的胸口，然后他就看到了左胸处，来自于教学激光笔照射而成的小红点。
钟时意转头望向讲台，一脸和蔼的老教授重复自己的问题，甚至好心地加上了前情提要：“在笑的古典理论中亚里士多德提到，笑在本质上有带有嘲弄的意味，是人们在表达自己在面对被笑之人的优越感或者不屑。”
“第五排左数第二名那位男同学，我刚才观察到你盯着手机笑得很好看，能不能来说一说，你对这个观点是什么看法？”
足够容纳近百人的教室里响起一阵骚动，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，都想对“笑得很好看的男同学”一探究竟。
虽然是选修课，但钟时意却认真预习过助教在课程群组中提前下发的指导书目，他站起来，仔细回忆一瞬，回答：“从古罗马哲学来说，笑具有让人难以捉摸的不可控性，但其日常体验却可以作为一种习得性的文化反应，因此人类社会制定了对笑的约束和规则，所以笑在现今社会已经很大程度上脱离了所谓的嘲弄本意。”
他最后说，“虽然不可控性必然存在，但我没有遵守这种约束和规则，我向您道歉，教授。”
听到这番层层递进总结升华的发言，老教授也笑了。他温声道：“说得很好。”他对坐在靠窗第一排的助教嘱咐道，“这位同学日常分加五分。”
助教小姑娘应声，在面前的平板上记录了什么，班里的每名同学她都能对上号。
钟时意坐下。其实如果换做高中的他，答完题也就结束了，绝对不会说多余的话，但也许是长期受到弟弟的呵护，如今他变得勇敢了些，也活泼了些，所以才有了最后那句取巧式的总结。
“厉害啊钟时意。”身旁的室友冲钟时意比了个大拇指：“我听学长说，王教授的日常发言分特别难拿，你可真行，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的？”
钟时意低声告诉他是课程群里的必读书目。
“妈呀那可是二十本书呢！”室友像看怪物似的看他，真心实意地钦佩道，“你可真行！”
下午恰好没课，睡了个午觉后，钟时意早早地去市一中门口等，不到五点，就看到弟弟走出校门。
晚霞的余晖打在男高中生蓝白相间的校服上，黑色的薄呢外套被随意抓在手中，显出少年人的潇洒不羁，即使是第无数次看见这幅画面，钟时意也一如既往，心头悸动。
紧接着他压抑住不该有的想法，迎了上去，拿过弟弟手中的外套给他披上，身高不够，他踮了脚，钟时瑀低下头，很乖巧地任他动作。
他看到弟弟微垂的睫毛，很长，根部卷曲向上，随着呼吸一颤一颤，像蝶类纤薄的羽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