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间出租屋位于A市城西的棚户区,里头高高低低,参差不齐的排屋拥挤在一起,不给一点喘息地霸占着这片算不上大土地。

    路口窄小,车子没法开进去,蒋修将车停在路边,望了眼里头不太明亮的小巷。

    和一座座苟延残喘的楼房一样,几乎只起到装饰作用的路灯在晃了几下光后彻底报废,巷子彻底陷入黑暗。

    蒋修不可避免的想起来一些事,透过那片黑仿佛又看到两个并肩走在路灯下的两个人,肩擦着肩,走过那段不过短短数十米的小路。

    比起这几年来发生的事,这点回忆实在太不起眼,可蒋修偏偏就是想到了,甚至于平日对这个可以称得上贫民窟的地方无尽嫌恶,却在想起这段往事时,心底陡然生出股不愿承认的怀念。

    蒋修向来懂得如何拿捏情绪,在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后,立马回神,沉了脸色,并且不太客气地解开安全带,冷冷道:“趁我没改主意前,下车。”

    来前有多期待,当真正再次踏足后,周一淮还是无法克制的湿了眼眶。

    即便听到蒋修有些恶劣的语气,此刻周一淮也没有心思与他作对,而是乖乖打开车门,乖乖下车。

    白天刚下过雨,路上泥泞一片,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水坑,一脚踏出就踩进水里,溅了一裤腿的污渍。

    蒋修并不下车,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,侧目望着周一淮,视线又越过他身后的黑暗,重重叹了口气后,还是下了车。

    来的时候匆忙,否则他应该将床头抽屉里的手电拿来,那个塑料廉价的却被周一淮视作珍宝的手电。

    蒋修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,光线比不过手电,但走过那段小路也足够了。

    他站到周一淮身边,伸出手,掌心向上,不算明亮的光线里依旧能看清掌心的纹路,原本那里有层茧,只是在这几年的养护下,早已淡去,如今都已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大概是相处多年所培养的默契,都无需蒋修开口,周一淮极为自然地抬手覆在他掌心里,几乎是刚刚触碰,四指便被人牢牢握住,继而指缝微张,稍转方向,从手心相握到十指交错,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。

    周一淮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上,淡淡道:“我自己可以过去。”

    原本因周一淮的听话而缓了脸色的蒋修,在听见这句话后,再次冷了脸色,没好气道:“这破地方闹出过多少事,你比我清楚……”

    蒋修顿住,似乎看穿周一淮想反驳的意图,赶在他开口前,又威胁:“我只送你到楼下,你要是不愿意,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。”

    周一淮本就素净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,他真的怕蒋修反悔,手指微微攥紧,下意识往前靠了一步,着急道:“我没有不愿意。”

    蒋修不再吭声,拽着周一淮就往巷子走去。

    从巷口走到楼前,要拐三四个弯,周围环境实在太过脏乱,路边垃圾发酵后的酸腐气混杂着宠物狗的屎尿气息,令人作呕。每走一步,蒋修眉间的“川字”就更重一分,他几乎是憋着气走过来,甚至在想,当初自己是怎么能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忍下来的。

    “又脏又乱,你到底念这里什么好?”蒋修烦躁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,石头便“哒哒”向一侧滚去,最后咚一声落进污水道里。

    周一淮默不作声地走着,无论蒋修的抱怨声有多大,都没出声回一句。